17世紀的人們收藏藝術品的目的,或多或少是為了營造自我品味與聲望。透過其收藏的品項,維持個人的信念,用心經營自己給他人的觀感評價。那麼收藏家在17世紀要如何讓其他人知道他的收藏品呢?

 

藏品圖冊與畫中畫的宣傳助力

 

要展現收藏家豐富收藏的方法,可以透過編纂、出版藏品目錄來達到目的。有些目錄更添加了版畫插圖以說明藝術原件的樣貌。雖然這並非在藝術收藏才獨創,但這樣添加圖版的方式,能夠讓他人清楚知曉原作的樣貌為何。許多繪畫便是藉由圖冊的宣傳方式,而逐漸廣為人知。

 

1625年,費德里科‧博羅梅奧主教(Cardinal Federico Borromeo, 1564-1631)為其所創立的藝廊撰寫指南手冊《安布羅西亞納藝廊》(Musaeum Bibliothecae Ambrosianae),書中說明藝廊內部的最佳藝術品項,表達他對藝術的熱愛,以及對於極具藝術天份的畫家之讚賞。

 

但可惜的是,這本指南手冊僅以文字紀錄之,而未有圖版的對應。1660年,李奧波特‧威廉大公(Archduke Leopold Wilhelm, 1614-1662)出版其委託大衛・特尼爾斯二世(David Teniers II, 1610-1690)編纂之收藏圖錄——《繪畫大觀》(Theatrum Pictorium),此為史上第一本專門替繪畫收藏所紀錄的插圖圖錄。圖錄中的版畫插圖,是由大衛・特尼爾斯二世領軍的12位版畫家,共同製作而成,這些版畫畫面細緻且比例良好。

 

1660年代,法王路易十四(Louis XIV, 1638-1715)開始將皇室收藏製成高品質的精美銅版畫,並將這些版畫彙集成專冊《皇家雕版收藏集成》(Cabinet du Roi)。這些目錄與版畫圖錄除了散播收藏者的品味與聲望外,對於藝術家知名度與創作質量的優劣上,也有廣泛且強力的宣傳作用。

 

【右圖】原作Raffaello Sanzio, Saint Margaret, c. 1518. Oil on panel, 192×122 cm, Kunsthistorisches Museum, Vienna. 【左圖】《繪畫大觀》中的複製版畫插圖。

 

當然,收藏家要向他人展現藏品,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帶人參觀其藝廊或空間。透過這些參觀者在參觀後所紀錄下來的日記以及書信,使後世可以探窺一二這些寶物到底樣貌如何,亦可透過這些文獻資料,察覺到當時上流社交圈對這些收藏家品味的評價。還有一些富有和野心強烈的收藏家,欲將他們充盈著藝術藏品的藝廊、收藏空間,以圖像的形式永遠保存下來。

 

他們雇用畫家繪製「畫中畫」,將自覺值得炫耀、留名的藏品,以繪畫的形式紀錄起來。舉例來說,李奧波特‧威廉大公除了委託大衛・特尼爾斯二世編纂《繪畫大觀》外,他也讓畫家繪製多幅展現其藝廊樣貌的畫中畫,並彰顯其豐碩的繪畫藏品。從17世紀的畫中畫可觀察到,畫面中的收藏作品多為繪畫與古代雕塑,與16世紀前曾經流行的動物標本、硬幣徽章等物件選擇上,有明顯的不同,印證人們收藏品味的改變。

 

David Teniers II,《李奧波特‧威廉大公在他於布魯塞爾的畫廊》(The archduke Leopold William in his paintings gallery in Brussels), 1647-1651. 

 

時代風氣與品味

 「繪畫」的地位於17世紀末已有明顯的提升,這個轉變的過程十分漫長且涉及的影響因素複雜,主要歸因於以下幾點的轉變:17世紀科學革新的蓬勃發展,各項專業分門別類,研究水平逐漸提升並且更加深入。當時人們抱持著文藝復興以來人文主義(Humanism)的價值觀,對於藝術品的定位觀念與價值上產生改變。

 

他們認為古代雕塑因為包含歷史價值的因素,所以在收藏上的品味中,還是具有一定的收藏價值。而古代雕塑和繪畫的價值,特別是繪畫作品,雖然不比貴金屬較高的材料價格,但在非物質條件下的價值測量上,承載藝術家的理念與構思更為珍貴。

 

這個時期,貴金屬、織毯紡織製作職業所組織公會的趨於成熟,價格亦有明確的規範。再加上瓦薩里(Giorgio Vasari, 1511-1574)《藝術家傳記》中所強調的藝術家生平與評價,使得人們在挑選收藏品時,多少會依照藝術家的聲望來做選擇。

 

而織毯與寶石雕刻的工藝者卻沒有被紀錄下來,缺少了讓收藏者判斷收藏標準的依據與吸引力。這些原因導致依賴技術勞力而成的織毯與寶鑽等,漸漸比不上以藝術家勞心於知識與意念的結晶——繪畫。

 

另一個影響因素是因為1653年成立的佛羅倫薩素描學院(Florentine Academy of Design),把建築、雕刻、繪畫、素描等學科從雜亂的技法中跳脫出來,使得這些學科的地位與其他工藝開始有區別。以上種種因素,使得繪畫作品變成當時人們熱衷追求的主流收藏物件。

 

依照當時流行的品味風向,繪畫的價值有時會有所改變,價值的高低也有分別。如:藝術收藏界的知名風向指標——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(Christina of Sweden, 1626-1689),較偏愛義大利大師的繪畫,而較不重視歐洲北部的畫作;第14代阿倫德爾伯爵(Thomas Howard, 14th Earl of Arundel, 1586-1646)收藏種類繁雜,有書籍、手稿、繪畫雕刻、以及一些珍奇物品,然而觀察阿倫德爾伯爵與夫人的肖像畫,我們可以看到在這兩張委託畫像中,僅展現古代雕刻和繪畫那一字排開、氣勢宏偉的陳列樣態。

 

從這兩張畫中可看出,阿倫德爾伯爵想在畫像中展現當時社會崇尚的古代雕塑、繪畫作品等人文氣息濃厚的高藝術,以營造夫婦倆有高雅的收藏品味之形象。

左圖】Daniel Mytens, Thomas Howard, 14th Earl of Arundel, c. 1618. Oil on canvas, 207 x 107 cm, Arundel Castle, Arundel.

右圖】Daniel Mytens, Aletheia Talbot, Countess of Arundel, c. 1618. Oil on canvas, 207 x 107 cm, Arundel Castle, Arundel.

 

透過藝術作品的收藏史,我們從多面向來探究藝術收藏與社會之氛圍與關係,如何影響繪畫逐漸成為收藏的重點項目。因繪畫富有人文主義強調勞心的巧思,遂價值逐漸提高,導致畫作價格可能超過製作材料昂貴的稀有鑽寶。這樣的轉變讓人思考:繪畫藝術是承載人類意志的結晶,或者是成為投資者貪婪獲取金錢、誇耀者炫富自豪的另一種工具?

 

 參考書目

  1. Brown, Jonathan. Kings & Connoisseurs: Collecting Art in Seventeenth-Century Europe. New Haven: Yale Univ. Press, 1995.
  2. MacGregor, Arthur G, and Oliver R. Impey, ed. The Origins of Museums: The Cabinet of Curiosities in Sixteenth and Seventeenth-Century Europe. Oxford: Clarendon Press, 1987.

 

本文轉載自漫遊藝術史繪畫如何成為最有價值的藝術品之一?(下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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